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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创作|卖烟叶

2021-07-08 0

 

卖烟叶

霍银录

 

       记得上初中时,十二三岁。那时虽说还很小,但也有一点儿小小的志向,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大概是和秋梅、二偶几个同学一起走,不知怎么就谈起了未来,忘了谁说了,说是长大了怎么也得大小弄个官儿当当。
       待长到十六七岁时,文革已经爆发。学校已不能正规上课了。
       那时还是生产队时期,每家分有几分自留地。由于家里花钱极为艰难,像酱油、醋之类的奢侈品是根本不敢买的。当时大人们在自留地里种了二三分地的旱烟,除了自己抽以外,多余的便拿到集市上出售,以便换几个零花钱。
       但,卖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父亲有脚疾,不能出远门,弟弟妹妹还小,卖烟的重任自然便落在了我肩上。
       其时的气候,或叫政策,若想出售东西,必须从大队开具自产证,以证明不是投机倒把——投机倒把这个词儿,现在的人不明就里,那个时候把从它处买来货物到别处出售称为投机倒把——否则便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所谓割尾巴,就是把货物没收充公,所得钱款也得被搜走。至于充公的钱物的去向,是充了公还是充了私,则只有鬼知道。
       卖烟叶,因本地价格太低,人们为了多卖几个钱,往往要跑好远。如距我们家七八十里的曲阳县城,四五十里的新乐,三十多里的灵寿,六七十里的正定。总之行唐周围的县城都跑遍了。
       最远一次是到三百里以外的井陉矿区矿市街。
       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三四点钟便起了床。先把烟叶喷一点水,然后用一个大包袱包裹起来,带上杆子称和玉米面饼子。这时,母亲也做熟了小米焖饭,狼吞虎咽地吃两碗,便骑上自行车,和五六个大人一起往矿市街进发。
       出发时天还未大亮,为了少跑路,我们就抄近路,从村间道路向通往灵寿方向的大公路行进。那时的村间道路可不是现在的水泥路。路中间是牲畜走的满是牛蹄碗儿的小沟儿,两边是雨后被大车轮轧的两条二十多厘米深的车辙。在这样的路上骑自行车,没点儿技术是断然不行的。再加上天未大亮,所以便不时有人摔倒。到天亮时,我已摔倒了三四次。
       就这样跟头咕噜地走了十五里,我们的自行车队终于走上了通往灵寿,尔后再通往井陉的康庄大道。
       此时,天已大亮,夏日清晨清凉的微风吹拂,清新的空气,路旁夹道树上婉啭的鸟鸣,让人心旷神怡。在平展宽阔的马路上,大家骑得飞快。
       此情此景,我竟然想起了和秋梅、二偶一起说过的将来大小弄个官当当之类的话,不觉哑然失笑。现在看来,弄个官儿怕是很渺茫的事儿。转念又一想,卖烟叶其实也不错,听着小鸟歌唱,吹着夏日清风,吸着清新空气,令人好不愜意!大道平展,通向期望的远方,让人充满了对远方无限的遐想。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过了灵寿,过了获鹿。一路荒山秃丘,了无生机,上坡下岭,尘土飞扬。几个小时后来到了井陉县的上安地界。上安地段的公路,我第一次见那么大的坡,下坡自行车不用蹬,五六里地轻快如飞。上坡时便没那么容易,只能下来推着车子慢慢往上走。
       就这样大约在太阳平西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矿市街。烟叶当天是卖不成了。我们便找了个小旅店住下来,以备第二天再去赶集。
       那时因为穷,自然住不起标间,我们每人花五毛钱住了二十来个人住的大通铺。找柜台服务员要了两大暖壶开水,就着玉米窝头和家里腌的萝卜咸菜用了晚餐。用餐过后,由于骑行近三百里路,实在是太累了,大家倒头便睡。躺下后,我一时睡不着,虽然是睡的硬木板,但感觉很幸福,心想我终于也住上旅馆了。
       第二天七八点钟,用过和晚餐分毫不差的早餐(长大了才知道,餐也可称为膳的,只是我们级别不高,称为膳有点儿太高抬自己了),我们便匆忙赶到了市场。
       矿市街所以称为矿市街,是因了井陉煤矿的缘故。因这个镇大多是煤矿工人。在我眼里他们是挣钱的,于是形象便也高大,我也便生几分敬畏之意。
       买卖开始。由于我们的烟叶品质优良,叶片有七八十公分长,三十来公分宽,所以很吸引这些大叔大爷们,他们纷纷拿出几张十元的大票子踊跃购买(当时尚没有一百元,五十元,二十元的大额钞票)。这样的烟叶在我们附近最高只能卖到一块两毛钱,在这里却能卖到一块八毛钱。
       在成交火热的时侯,大人们有人喊,快跑!查集的来了!于是我们便包起烟叶仓惶往镇外跑。一两个小时以后,派一个奸细潜入市场。大家经过分析认为平安无事了,才又回去继续我们的交易。
       到下午两点多钟,我便早早售罄,卷起包袱等候没卖完的大人们。我之所以卖得快,是因为心里有个小盘算,这么热的天,今天必须卖完,如果卖不完,人们翻来翻去的,弄成烟末以后就卖不了了。那时大人们开出的价格是少了一分都不卖的。我甚至少给五分也卖给这些工人大叔大爷们。
       下午三点多,除了一两个人外,大部分人都已卖完。由于路途远,大家便匆忙收拾好东西踏上归程。
       归途虽说轻松,但也不易。自打过了获鹿县,屁股便开始疼痛起来,过了灵寿县城以后,屁股便不敢挨到车座子,直是疼得紧!从灵寿县城到家的三十多里路,是像赛车手一样撅着屁股骑回家的。
       夜里两三点钟,我们终于到了家。当我把五十来块钱交给父母时,他们露出了欣慰且心疼的微笑。我也便如凯旋回朝的将军感到荣光和自豪。
       如今老了,回忆起卖烟叶的经过,便生了一点儿小小的感慨。
       想到小时候长大要当个什么官儿的童言,便觉得好笑。毕竟假如当了官也不是容易的事。再想想那些当了官儿又进了监狱的人,还不如当时去卖了烟叶!现在我还时常微微翘起嘴角窃笑,比起那些整天想着平安落地的人,我们一直脚踏着实地。看来卖烟叶也并非什么坏事,虽然当时屁股确实是疼得很!
 
       霍银录,1951年9月出生于石家庄市行唐县。先后就职于河北工艺美校(现河北工艺美院)、县计生委、县文化馆。当过民办教师,干过十年个体(装饰公司)。2011年退休后移居新西兰澳克兰市至今。

   

行唐县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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