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疙瘩”不流芳
文/乔通顺
小时候，因为穷吧，是食物多样化的年代。每年春天，新发的柳芽，刚长成的杨树叶子，苞蕾未放的槐花，都是饭碗里的食材。杨柳叶芽的苦涩，槐花包子的清香，一年年固化着我的味蕾，但称得上色味形俱佳。最能让我一想起了就垂涎欲滴的还是丑陋的“榆木疙瘩”上长出的花果。
那时候，“榆木疙瘩”这种树应该是随处可见，田间地头、荒郊野外、坡岭石缝、墙角屋边，到处是它的影子。一阵风来，成熟的榆钱就会满地飘转，无论落到哪里，就会生根发芽，长出一棵棵细小的幼苗，如果没有人损害，它就会一天天地成长起来。
因随处可见，也就普通得让人不大待见。相比较而言，它没有垂柳的柔媚温婉，没有杨树的俊逸挺拔。成年的“榆木疙瘩”，树皮粗糙皲裂，树身虬曲猥琐。如果说它还有点儿优势的话，应该是，它没有杨柳的高大光滑，没有槐树枝满满的棘刺。因此，攀爬起来容易多了，采摘花果也就容易多了，对于喜欢上树爬墙的孩子来说，这就成了它的优点。
另外，每年暑热多雨的夏秋，它的树身上总分泌出很多粘稠的汁液，这液体是一种昆虫（我们叫它“铜壳郎”）的最爱，每到一场阴雨过后，总有一群“铜壳郎”贪婪忘我地吮吸那树上的汁液，这也就给了我们扑捉它们的良机，或攀上树身，或站上墙头，把这些“铜壳郎”尽收囊中。然后用一根细枝把两只“铜壳郎”从颈部插在两端，在细枝的中间找一个支点，这虫子就会飞起来，推动着细枝旋转起来，我们叫“推磨”，这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榆木疙瘩”带给我们的另一个快乐是，我们把长成小指粗细的榆树苗连根挖出来，如果找到根部长成疙瘩的，就褪去树皮，做成光滑的小木槌，我想这应该是“榆木疙瘩”的由来吧。小木槌虽然不大，但却坚硬无比，趁着某个小伙伴不注意，敲上一槌，那小家伙疼得龇牙咧嘴，其他人笑得前仰后合。
对于孩子来说，追求的无非就是解馋和好玩。这“榆木疙瘩”树对于大人来说，应该更是意义非凡了。
这树种耐贫瘠耐干旱，虽然生命力顽强但生长速度缓慢。因此，木质也就更加坚硬，对于那个讲究经久耐用的年代，这木材也就成了制作家具农具的好材料，如果谁家有一件像样的榆木家具，那时应该算是一件让人称羡的事情。榆树皮也是很好的食物和器物材料，榆树皮因粘性很大，手巧的人用榆树皮磨成粉末，制成筐子，既坚固耐用又美观大气；那个年代，红薯是主要食粮之一，红薯面粉因为筋道不足，要制成面条饸饹就离不开榆皮面粉，放入一点点榆皮面做出的面条饸饹又细又长，筋道爽滑，美味无比。
艰苦的年代，春天也被称为“青黄不接”的季节，为了糊口，穷苦人家是不会放过获得食物的时机的，因此，榆树的果实“榆钱”也成为穷苦人家一个重要的食物来源。每年当榆树花蕾褪去，便会吐出一点点的嫩黄，这小家伙成长速度贼快，一场风一阵雨过后，枝条上就会被一簇簇小铜钱一样的嫩绿泛黄的果实串满。丽日和风中，大姑娘、小伙子、小孩子争着爬上树，把一条条串满金币的枝条砍折下来，不用担心棘刺扎手，树下的一群人，争着抢着，说着笑着，打着骂着把筐里盆里装满。那一片片细小的金黄辉映着一群人的笑脸，这才是真正的春光灿烂。
回到家，把“榆钱”透洗几遍，洗净残留的花蕾（我们叫“榆钱粑粑”），洒上几把面粉掺匀，放锅里蒸上十几分钟，清香便溢满了空气，“榆钱”菜饭（我们叫“榆钱苦累”）便可以出锅了。用石臼捣上蒜汁，加一点清水和盐巴，如果再有几滴香油那就更是绝配，把调好的蒜汁浇一点在“榆钱苦累”上，一筷入口，绵软脆嫩，满口甜香。
“榆钱粥”也是很好的美味，清水煮沸，放几根挂面，抓一把洗好的榆钱放在锅里，马上是一锅翠绿，一锅清香，搅些许（不能多）棒子面下锅，放入一点点食盐，香甜滑爽的“榆钱粥”就做好了。那年，和一个同学做了一锅，我喝了一碗，还没来得及再盛，那家伙已经将一锅粥喝了个精光。
一阵风把“榆钱”种子吹得满世界都是，这“榆木疙瘩”也就在每个角落生根发芽成长起来，它也就一年年把它的果实、树木毫不保留地馈赠给需要它的人。它好活好长好用，随处可见普通平凡，明丽时色比黄金，成熟了面如黄土，它是普通百姓的福佑神，不，它就是我们每一个普通百姓的化身。最后还是用几句顺口溜小结一下吧：
咏“榆木疙瘩”
虬曲枝条耐风霜，
皴粗树皮历沧桑。
叶陋何惧旱涝发，
花小不惹蜂蝶狂。
点点嫩黄容颜淡，
串串金币颔首香。
不与群芳争娇艳，
献身百姓不流芳。
作者简介：
乔通顺，网名：浮云醉春风，闲云野雀。男，1970年7月7日出生，河北省石家庄市行唐县人。中共党员，从事教育工作，本科学历。有《秋深童颜映枣红》《渝行散记》等在报刊发表。
行唐县文化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