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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霍银录文学作品选登

2021-04-01 0

 

       霍银录,一九五一年九月出生于石家庄市行唐县。当过民办教师。曾就职于河北工艺美校(现河北工艺美院)、县计生委、县文化馆,干过十年个体(装饰公司)。二零一一年退休移居新西兰澳克兰市至今  

美文 

 

老焕爷


       我十三四岁的时侯,老焕爷大概已有五十多岁了。他个头儿不高,总是穿一身黑衣服,戴一顶黑色圆帽壳。整天笑咪咪的,很是慈祥,温和。

       每次见到我,他总是笑着喊我,小路子!小路子!

       我家老宅与他家相距不过百步,我家大门朝南,他家大门朝西,我家出门东望便是他家大门。我家大门口前面是一块空地,周围有几棵大树。四边还放置了几块大石头,小时候感觉石头很大,经常爬上去玩儿。大了才知道那石头其实才不过七八十公分高而已!

       除冬天以外,春夏秋三季,这块空地便成了附近乡亲们早晚饭的饭场。米贵爷,喜东爷,不知爷,二傻爷,月子大伯,老偶爷及寅卯,二卯和我们弟兄几个便都端着碗坐在石头上一起呼噜呼噜地喝粥。老焕爷从来不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他只是每天晚饭后拿个蒲扇,提溜个墩墩儿和大家坐在一起聊天说闲话儿。

       夏天蚊子多,他便从家里点一条熏蚊子的火绳放在场地中央为大家驱蚊。老焕爷是我们这一带的文人。他脑袋里的故事很多,尤其是历史上的名人轶事,典故逸闻,他总讲得有声有色,头头是道,引人入胜。大家都听得如痴如醉,每讲到间歇,大家便七嘴八舌议论一番。或感叹,或惋惜,或愤慨,或高兴,不一而足。

       明朝名士解缙的“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滑倒解学士,笑坏一群牛。”这首诗便是听老焕爷在饭场上讲的,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小时候我爱长炸菜,这是土话,是炸腮的意思,实际是腮腺炎,腮帮子下肿一个馒头大的包。每次得这个病,母亲便领我到老焕爷家中去,请他用毛笔和墨汁把肿的那个大包涂成一个黑色圆圈,过两三天便好了。长大后才知道,画腮必要先集中意念,在中心用毛笔点一个点,这叫浑沌初开,然后顺时针一圈圈涂开,这其中不能有杂念,否则不灵!难怪每次老焕爷给我画腮时,我总听他口中嘟嘟哝哝不知嘟哝什么。回家问母亲,母亲说那是念咒儿呢。现在才知道那是为了集中意念。

       附近的孩子们得了这病,都是找老焕爷去画,而且效果都很好。

       每年春节前,村里乡亲们都买了大红纸到老焕爷家让他写对联。因他家有一盘碾子,我经常去他家推碾子,见他一连好几天都在为乡亲们写对联,绝无厌烦之态。

       老焕爷的房间很大,进门正墙摆一个很长的条几,条几前面摆一张大方桌。条几上都是书,方桌上是砚台和毛笔。

       长大后参加了工作,很少回家,多年以后回家时,有一次问家里人有关老焕爷的情况,家人告诉我他已去世多年了。

       老焕爷的微笑,老焕爷的故事,均已随他远去。

       长大以后才知道,书是好东西,老焕爷条几上那很多很多的书,大概也随他老人家一起作古了罢!

 

 

焖山药


       小时候在队里上工,最喜欢的活儿除了刨花生外,便是刨山药。

       秋末,生产队开始收山药。我们十四五岁的半劳力负责钩山药蔓儿,而大人们抡着镢头在后面刨。看着一陇一陇红杠杠的刚刨出来的新鲜山药,虽说是队里的,心头也充满欢喜。

       到了中午,大家放工回家吃饭。由于怕很多很多的山药有人来偷,队长就留下我们两三个小小子来看着这些山药。我们钻到用玉米秸搭成的窝棚里玩儿,但大多时侯是焖山药吃。

       焖山药是个技术活儿。

       首先要在平地上用大土坷垃块子垒一个圆锥形中空的焖锅,土坷垃和土坷垃间要留有足够的空隙,在向风的方向留一个添柴火的门。然后就抱来干玉米秸开始在里边烧火,火越旺越好,直把土坷垃的里面烧红了才停火。迅速把刚刨下的新鲜山药塞到里边去,估计塞个二三十斤的样子时,就七手八脚地用镢头把土坷垃砸碎,让碎土坷垃面儿把山药埋严实,再在上面盖一层厚厚的土。这样焖大约两个多小时,等大人们吃完饭,下午来上工时,山药便焖好了。

       刚焖好的山药软、糯、香、甜,是难得的美味,比现在大街上卖的烤红薯,比当下所谓的点心,可是不知好吃了多少倍!因为这里边有自己的劳动,自己的汗水,大家的欢乐,和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现在这种焖山药的方法估计早已失传,十五六岁的孩子们怕是永远也享受不到这种美味了罢!


 

忆故乡——玉米杂谈


       玉米这东西很普通,在我的故乡贾南庄,它叫玉蜀黍,也叫棒棒儿。

       现在的人们好多人喜欢吃鲜玉米,或煮了吃,或蒸了吃,认为有营养且口感不错,俨然成了一种时尚。

       一九五八年我八虚岁,长大了才知道那时搞过大跃进运动。也是长大了才知道,那时的大跃进也没跃进到哪里去,在随后几年反倒给棒棒弄了好多故事出来。

       大跃进以后,人们便感到粮食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够吃。于是有的人感到饿,有的人感到很饿,有的人感到非常饿。

       感到非常饿的人,家里已然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广袤的原野。幸好田间有大片大片已灌浆待熟的棒棒儿可食。但这些棒棒都属于集体所有,任何人不可以私自拿回家去。队里怕有人偷抢,每年都派了看秋的整天看护着。即便如此,别忘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非常饿的人也总能想方设法钻到玉米地里去,待相中了一个长在玉米秸子上的嫩玉米,便剥开玉米皮,歪着头啃将起来。转瞬,一穗玉米被啃完。接着转向下一穗。有时听得人声响,没啃完的就啃几口蹲在地上不敢再啃。估计这时候也顾不上思考什么鲜嫩多汁,绿色营养之类的词儿!不知是谁这么有创意,把这种偷吃玉米的方式称为啃车轴。

       还有一类非常饿的人大概吃不惯生冷,抑或是比较讲究,他们便采集玉米秸顶部已干枯的雄花,点燃后去烤玉米吃。但这样冒出的烟,易被看秋人发现。被发现后看秋人就开始追,他就在前边左手攥着点燃的干玉米缨子,右手拿着剥光的玉米,边跑边烤,烤得差不多就边跑边啃。估计也不一定非要十成熟,燎个黑乎乎的也就下肚了。这种吃法也有个挺诗意的名字,叫连跑带燎。

       写到这儿,我想起了青纱帐。这青纱帐可是个好物件儿,一是它帮我们打走了日本鬼子,二是帮那些非常饿的人填饱了肚子——即便是半饱也罢!

       这都是旧话,但却是当年发生在故乡的真真切切的事,若给现在的年轻人讲起来,他们或许会感到挺逗呢!


 

挖育林坑


       写下这个题目,心里有点儿茫然。

       茫什么然呢?这本是在山上挖的准备栽树的坑。写为“育林坑”,便知是为了育林。亦可写为“鱼鳞”坑,所以叫“鱼鳞坑”,是因为挖在山坡上整体看来状如鱼鳞。    于是我终于不知道哪一个写法才对!    于是为了书写方便写成了“育林坑”,免去了写“鳞”字的烦恼。

       于是我又想到,当时汉字简化时,何不把“鳞”字也简化了呢!弄这好多麻烦出来!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文化大革命前夕,大约是一九六五年,我十四岁,正上初中二年级,有一天学校开全体师生大会,校长在会上宣布,奉上级指示,我校全体学生到九口子乡周家庄去挖育林坑,明天起身。当时不谙世事,不知上级是个啥玩意儿。长大了才知道,上级就是管着我们的,并且连校长这样的大人物也管着!可是现在也琢磨不透,如果没有了上级,下边众多的人大约会成一堆无头苍蝇也未可知。

       第二天,我们就都背了个铺盖卷儿,和全体同学一起往周家庄出发。

       当时天气很热,只记得大概是农历五六月,太阳晒得肉皮子生疼。一路上也很渴,但没有现在那种很方便的保温水杯,只能忍着。由于都是山路,偶尔遇到路边有一汪清水,大家便争先恐后地跑了去喝。记得当时汗很多,后来时间长了,汗便被晒干了,于是又出汗,又晒干,这样反复地出,反复地晒,皮肤上便出现一层白色的盐末,用指甲刮下来,放到嘴里,确是很咸。

       周家庄很远,现在才知道,距离我们学校有六十多里路呢!

       到了周家庄,感觉皮肤很疼,一摸就很不舒服。后来洗脸,脸上,胳膊上就会搓下一层晒脱的肉皮。

       我们的宿舍就在周家庄村北山上一座闲置的房子里。由于久不住人,墙皮脱落严重。当然,蛛网也很多。窗子是糊纸的那种,纸大部都破了。住下的第二晚,天下起了风绞雨,风大雨大雷声大,尤其是雷声,是那种很尖唳的响。这雷声好像就响在我们房子周围,当时心里很害怕,也顾不得天热,就用被子把头也蒙起来,只给嘴和鼻子留一个出气的小缝儿。我偷偷地看别人,大家也都是蒙了头睡。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幸亏雷电也未劈到我们。

       至于吃的,自然也不会太好,每顿是窝窝头和菜汤而已,偶尔吃顿馒头。偶尔的偶尔,才能有些肉吃。

       每天早晨喝过菜汤——当然也有窝头,我们便兴奋地扛上镐头和铁锹到周家庄村南的山上去挖育林坑,但,只不过过了两天,便再兴奋不起来。

       山上有土的地方还好挖,土薄或无土的地方是片麻岩,只能用镐头一点儿一点儿刨。由于那时太年轻,干农活儿也不是太多,两天下来手上便起了血泡。疼和累开始抵消刚来时的兴奋。然而对我来说,更悲催的还在后面。

       记不得第几天了,中午收了工,大家来到村南小河边的一块平地上。平地上栽了一棵又一棵的花椒树,我们就坐在花椒树的树荫里等待吃午饭。当我起身准备走的时侯,匪夷所思的事来了,我的头正顶在一个碗口大的马蜂窝上。这还得了,家园被毁,数不清的马蜂便轰地把我包围了,开始疯狂地报复我。同学们见状四散奔逃,只剩我一人和发疯的蜂群殊死搏斗。幸亏我手中拿着草帽且有一点儿小机灵,我立马躺到地上,用草帽快速扑打红了眼的马蜂们。待战斗结束,经查验,我身上一共被蜇了十三处,以头上居多。至于马蜂们的死伤情况,则顾不上去清点了。见我被蜇得厉害,老师和同学们便用碱水,肥皂水给我擦洗被蜇过的地方。当时只是感到被蜇处有点儿疼,也有点儿肿,但肿得不大。过了大约半小时后,我的左胳膊腋窝处便起了一个馒头大的包。左胳膊被大包顶着便放不下来。现在想来这可能是蜂毒运行到了淋巴腺而引起的。

       因祸得福,被马蜂蜇过以后,学校照顾我,没让我再上山去挖坑,只是让我在厨房干点择菜洗菜之类的轻闲活儿。

       多年以后回乡时,和朋友一起驱车路过周家庄,我给他们讲起挨马蜂蜇的事,大家便用命大福大之类的话来调侃一番。只可惜河边那些花椒树已不在了,同样可惜的是,那条小河也成了一条干河。

       现在想起挖育林坑的事,心里大约有三点感慨。一是看起来很好玩的事,真正做起来,其实也不一定好玩。譬如挖育林坑。二是人活于世不容易,好像有时也免不了被马蜂蜇一次,但被蜇十三针不能不说是一个偶然。三是在生活中千万要小心马蜂——即便像马蜂的东西,你若有意或无意地惹了它,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诗歌


忆故乡四首


(一)


荞麦花开雪纷纷

香气袭人胜阳春

秋风初起凉千里

田间嫩草最可人


(二)


曾忆暮春太阳红

毕业学子初上工

双桶如山肩头挑

人与扁担两张弓


(三)


农家无柴饭难熟

拾柴落火村西游

一路西行五六里

龙皇沟里度春秋


(四)


听说队里刨花生

整半劳力上工早

忽听队长一声令

扛起耪镢地里跑

丰不丰收未在心

革不革命也拉倒

疯跑不为公家事

只为吃个花生饱


睹花有思


常忆故园红花槐

曾是老霍亲手栽

算来去国十年整

枝头可否有花开



常忆往昔归乡时

寒意料峭春日迟

曾在颍水河边走

一岸海棠一岸诗


端午行唐赛龙舟


去岁今日颍水边

鼓乐相闻喊连天

河中龙舟头接尾

岸上绿女携红男

号令如同颦鼓起

舴艋恰似箭离弦

龙州今非旧时景

虽是北国也江南

编辑:陆勇、王佳佳、李梦甜

审核:王凯

行唐县文化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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