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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上享文化|行唐县原创文学作品选登(十二)

2020-06-10 0

 

       为更好地丰富群众的网络文化生活,行唐县文化馆特开设“线上享文化”栏目,陆续将我们征集、搜集到的优秀原创文艺作品和相关资料在网站刊登,让您足不出户感受文化魅力。本期为大家分享的是贾敬敏的散文作品《风吹麦浪》。

 

 

风吹麦浪

贾敬敏

 


       小满过,又是一年麦梢黄。暖风氤氲,空气里飘荡着舒适的麦芒香,丝丝缕缕随着鼻息沁入心脾,让人熨帖而喜悦。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风吹过,黄绿色的波涛滚滚向前,宛如五线谱似的上下跳跃,那是麦浪在起伏,起伏一支丰年的歌。

       记得儿时,麦梢黄时,就要种玉米。握一把锄头, 挎一个书包,钻进麦浪,人就消失不见。等把挎包里的玉米种子种完,才会弓着腰从半人高的麦海里冒出来,满脸亮晶晶。人就这样在麦浪里游弋,时隐时现,汗水洒下,也种下又一季的希望。

       转眼就是芒种,太阳热辣辣,麦浪变金黄,麦收开始了。麦收不同于秋收,秋收可以不紧不慢地干,麦收却要抢,我们这里叫“过麦下”,跟打仗似的。我小时候,麦收时只是和伙伴去田里捡麦穗,玩耍的成分多一些。13岁那年,妈妈觉得我已经过了放学打猪草的年龄了,是时候锻炼着成为一个家庭劳力了,这一年,我正式参加麦收。

       因为“过麦下”特别耗费精神、体力,所以即使再穷的庄户人家,都要尽力为劳力们准备好的吃食,炸麻糖(油饼油条)是首选,吃时方便,有油水,也扛饿。又因为麦收常与端午重合,包粽子也是不可缺少的,干活回来吃上两三个,凉津津的,解饿又清爽。妈妈也为我家的“抢麦”战役用心准备了军粮,麻糖、粽子、包子自然成为战时一级储备。

       经过几日暴晒,麦子炸芒了,拽个麦穗子揉了,一咬麦粒嘎嘣响,麦秸也从根到梢干黄得要冒烟,眼看该开镰了。爸请出家里用了多年的几把老镰刀,磨刀石上磨去一年的铁锈,随着“嚓嚓”的磨刀声,磨刀水一遍遍洒过,渐渐刀锋刃利,寒光乍现。我们各自挑好趁手的武器,只待爸爸言出令行,投入这一年一度的抢麦大战。

       凌晨三时刚过,我们便被仍睡意朦胧的爸妈叫醒,趁凉快去村东头地里割麦,不然过了上午九点,天气就太热了,天热太阳晒还是小事,主要是麦芒刺人,麦秸也干燥,不好扎成捆,就只得半夜起来了。村里人家这样做的很多,尤其是我们这样家里地多的,七八亩地要一镰刀一镰刀地割,为不落人后,更要起早,饶是这样,落后还是难免。

       从炕上爬起来,我们穿上个长袖褂子,扛上把镰刀就出发了。天还不亮,星光闪耀,路也高低不平,我因为是第一次正式参加割麦,兴兴头头的,妈妈就不行了,让我拉着她的手,跟我说:“你牵着我点,我一边走一边再睡一会儿。”我就牵着宛如梦游的妈妈,跟在爸爸后面,向村东头田里走去。后来路上有一个大土坎,绊了妈妈一下,她惊醒了,俺家的麦地跟着也就到了。

       影影绰绰中,爸爸第一个开镰,我和妈妈一边一个,每人一垄,割了放到他堆上,凑成一个个麦捆。爸爸给我示范了一下,我照样子干了,爸妈认为还可以,多练习就好了。就这样,我正式成了家里过麦下的一个劳力。

       最开始干不熟练,一会儿就累了,麦芒还扎人,胳膊、脸上都是红点点,汗水一浸,痛痒难耐,都不想干了。又一想,觉得开工没有回头箭,我不干爹妈更辛苦,好歹要坚持下去呀。眼看爸妈割得蛮快,自己小蜗牛似的干磨蹭,就憋了一口气,也不歇着,一直干下去了。一会儿天色发白,太阳出来,田里起了微微的晨雾。我们已割了一半多,每个人头上都冒着汗,麦个子排成一行行,整整齐齐的。我们抄起水桶,水桶里是家里老井打上来的清甜的井水,放了糖精调了醋,就是那时老百姓的可口可乐,牛饮似的,灌一肚子,好痛快!继续干,到八点的时候,一亩多地的麦子让我们割完了,缓口气后,爸爸又教我拧麦腰、打麦捆。爸妈示范了几次,我照做。不一会儿就有模有样了。这下我们仨一起干,一个多小时后,大功告成,这块麦田昨天还一片金黄,今天一早就可以拉到打麦场了。

       回到家,我们吃了麻糖粽子,赶紧拽上人力车,直奔麦田,把麦子拉到场里。爸当时身强体壮,装满后,他在前面拉,我们在后面推,就这样蚂蚁叼食似的,把早上割的麦子分四趟拉到了麦场,大伙累了个够呛,热了个背兴。

       到家后洗漱,一打香皂,麦芒扎得胳膊、手背尖尖地疼,也顾不着了,洗完吃西瓜、吃午饭,吃完爬上炕,那真是欢天喜地呀。睡觉模式一开启,一下子就到下午四点钟了。这下我才感受到真正背兴的事——原来,干了一早上活,睡一觉后,浑身肌肉酸痛难忍,从炕上起不来了,妈妈又催促,只好噙着泪花花,忍着痛,抬起手臂,抬起肩膀,抬起头,抬起腿,抬起腰……一节一节苏醒爬起来。腰、腹、背、腿、胳膊的酸痛,即使已过二十多年,我仍记忆犹新,鲜活如初。后来,我学习欧·亨利的《警察与赞美诗》,看到苏比被打后痛得一节节起来,我割麦时的疼痛大致和他差不多吧。

       就这样,披星戴月,忍着疲惫和酸痛, 七八亩的麦子被辛勤的我们一点一点衔到麦场,终于堆成了一个小山一样高高的大麦垛。干活干得都麻木了,机器似的下意识运转十几天,到麦垛上场都不得松口气,还要惦记变天时要飞奔着拿塑料布把麦秸垛盖起来,免得一年收成被雨娘娘坏了事。麦场是六七家合伙碾出来的,打麦机也是合伙买的,打麦要拿号抽签或看谁家麦垛先上场就谁家先打,别人家也去帮忙。我很喜欢打麦的场景,乡里乡亲一起干活,紧张而快乐。  

 

     

       开始打麦了。四叔是总指挥,他掌握打麦机运转情况,给我们一群人派活儿,我和大伯家小霞子搬麦个,到打麦机入口处,用镰刀把麦个破开,二伯家大哥把我俩破开的麦个递到入口处,爸爸骑在打麦机上薅成几把往口里送。电机或柴油机一开,轰隆隆声响震天,麦个子进去,麦粒麦糠就从打麦机肚子下面漏下来,麦秸从另一个口喷出来,四婶子、二大娘每人拿一把叉子挑麦秸,小孩子推走弄成垛,妈妈在打麦机肚子旁边扒打下的麦粒麦糠,等都打完了再扬场。麦秸堆多了,大人们就央弟弟和大伯家老三等一群小孩去上面踩一踩、滚一滚,让麦秸垛变瓷实一点,好多放点。这时,孩子们最开心了,金黄的麦垛起伏,兴奋的尖叫,打麦机的轰隆声,打麦的人们紧张而有条理地劳作着,空气里都弥漫着忙碌的气氛。等麦子打完,四叔这个扬场好手上阵了,当然还有俺们院里的蹦豆爷。这两个好手测好风向,扬起簸箕,把麦糠麦粒奋力扬出,一下一下蝴蝶翻飞,麦糠飘到一边,金黄的麦粒沉沉落下,饱满紧实,咬一咬还硌牙。端着铁锨给这两个高手往簸箕里装麦糠麦粒的四婶子和妈妈好高兴,一年的收成终于看见,麦下这十几天也没白费劲。在一边用筢子扒麦糠的三凤婶和老军叔也一边干一边跟大伙开心地扯闲篇,惹得女人们不时还作势拿铁锨拍他两下,谁让他臭嘴没个咸淡哩。

 

     

       扬完场,麦子装袋背上房晾晒,晒后再用筛子筛过,就可以入瓮入仓了。这时候,家家户户的平房上一片热腾腾的金黄,麦场里,高高低低都是麦秸垛,就像铁凝小说《麦秸垛》里所说,麦秸垛不光是孩子们的游乐场,更免不了为那些赶新潮搞对象的姑娘小伙打掩护了,麦秸垛松松软软,乡村爱情却蜜蜜甜甜。

       新麦收后,拉到粮站磨坊磨成面,一股干爽爽、浓烈烈的麦香扑面而来,蒸成馒头,暄腾;擀成面条,筋斗;炸成麻糖,那叫黄澄澄的馋人,咋弄咋好吃。我那时放学回来搬干粮垫肚子,一次一个大白馒头都不觉得饱呢!哎呀,到现在还想着新麦面粉做的饸饹,那个溜滑筋斗,浇上菜码,睡觉想着都把梦给熏香了呐。

       记得有一年,我家和大伯家联合打场,我家的七八亩地从大清早打到过晌才完,然后又把打麦机拉到大伯家打他家的那七八亩。打场的人们饭都顾不上吃,两垛山似的麦子一点点被塞进打麦机的口里,太阳一点点西斜了,直到晚上还没打完。晚上十点多,眼看要接近尾声了,打麦机也疲劳过度坏了,我们小孩子就一边玩一边等打麦机修好,渐渐不耐烦了,就在麦秸垛上滚,渐渐“不醒人事 ”。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翻身起来一看,大伯家炕上躺了一溜五六个小孩子,都是头一天能干的打场小帮手。打麦机也修好了,加了把劲儿打完剩下的,我们敞开劲儿吃了一顿西瓜,个个肚子溜溜圆,那个甜,那个爽,觉得以后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西瓜了。

       还有一年,也是割麦,爸爸割得快,我不服劲,憋了一口气,拼命追赶,最终不仅把他超我的那一行追上,还反超了他一行,让爸爸对我刮目相看。那次我还用镰刀刺穿了一只老鼠。大伙说麦田里有蛇,我就把地里的鹌鹑蛋也想象成蛇蛋,真的好害怕,怕手里割的麦子放下了有个蛇头掉出来 。所幸只是听别人有过,自己并没有亲身经历,但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可是记忆深刻。那年的麦子还有特别之处,因为地里“老绿”(一种草名,灰灰菜)过多,草籽结得也多,我家的四千斤麦子要一筛筛地过,结果筛出了足有50斤的比小米粒还小的黑黑的草籽,给本就难熬的麦下又增添了辛苦。

       麦子晒上房后,还有两件事要忙,首先是给麦地里的玉米除草定苗,这可是个苦差事,且不说太阳烤得火辣辣,身上的皮都会晒脱掉,就是拿锄子除草时的麦茬扎手都让人受不了。因为不戴手套,我的手和小臂曾被扎过不下30个小口子,再加上水泡,痛得手指都伸不直,嘴里“雪雪”连声,回家洗手,擦香皂洗衣粉时泪都扑簌簌下来了。就这样苦熬多日,玉米定苗完毕,麦子也晒好入瓮,整个麦下才算过完。另一件事是和我们小孩子有关啦。那时候,为了照顾农业生产,一年四个假期,寒暑假、麦假和秋假 ,麦假和秋假要勤工俭学,秋假割白茅草、拾花生,麦假要捡麦穗,这些收获要交给老师发福利的。麦下里我们小孩子都要捡麦穗,然后放公路上让车碾,簸箕簸好交给老师。弟弟那时好聪明,他不捡麦穗,而是到打麦场里翻麦秸垛,把麦秸垛下面落下的麦粒扫出来,几个麦秸垛翻过去,麦粒也能收集十几斤。这个窍门让他很是自得,爸妈偶尔也会帮忙。我们就忿忿地、偷偷到瓮里舀二升麦子倒布袋里充数。爸妈看在我们一假期辛苦的份儿上倒也不嚷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啦。十几天的麦假结束,开学后我们向学校交了“公粮”,就又坐到教室里,从小农民变成学生,读书琅琅了。

       如此麦收经历十几场,渐渐地也有变化,先是1992年我家买了手扶拖拉机,省了爸爸好多力,弟弟也分担不少,辛苦小一点了。后来大一点的好地块人们用上了小型收割机,光收割不脱粒,人力劳动只打捆,收割小地块,也算省了不少力。因为我们家地处丘陵,直到结婚后,我俩还有好几次帮父母割麦,见证了镰刀与麦子最后的“亲密接触”。联合收割机入麦田还是近十几年的事。自从有了大联合,人们就算在地头上等一天联合,也不去拿镰刀割一下麦子了,甚至还有心急的百姓凑群到公路上“劫持”联合的,逼得人家司机不得不改变计划,乖乖顺从,先给那些“土匪”割。直到现在,尽管联合割麦一亩地花钱不少,但人们宁愿花钱也不愿那么辛苦了,这说明人们不光手里有钱了,也认可了联合收割的高效率、低能耗。镰刀呢,怕是锈蚀殆尽了吧,就算有,也找不到几把了。种玉米也是机械化,再不用去又热又扎地钻麦垄了,因此,我也已经有好几年没参加过麦收了,麦假和秋假取消也有二十来年了吧。

       麦下里的时令水果是杏、西瓜和桃。花落青杏小,太阳一天天辛勤描画,麦梢黄时,杏色也如金了。杏子是一年里成熟最早的水果之一,绿叶里掩映,一个个宛如金色的小太阳。拈一颗擦去茸毛,放在嘴里,甜酸爽口,鲜得很哩!西瓜呢,翠色纹路,溜皮水滑,下刀一打,“呱”地裂开,瓜瓤鲜红,水气饱满,咋吃都不够,若系进 井里凉透了再吃,更是美味,冰箱都冰不出这种感觉。每次割麦回来,饕餮西瓜后的惬意和满足,无法说出。小男孩吃西瓜,汁水顺着肚皮流到腹沟,再从腿上流到脚下,大人也吃得满手满脸。桃子呢,也带着阳光的嫣红下了树,最早的正好割麦时成熟,品种叫“麦香”,我们不能经常吃,但偶尔吃一次,终是难忘怀。

       风吹麦浪层层金,这丰饶的华北大平原,是养育我们的家乡,更是祖国的粮仓。优质的冬小麦,让馒头、面条、饺子的洁白与暖香浸润千家万户,丰衣足食的现实让人们安居乐业的梦想得以实现,麦浪起伏的田野,柏油路上车水马龙,人们的笑脸比阳光还灿烂。

       风吹麦浪层层金,这金黄的颜色濡染了悠长的岁月,见证了多少年代多少的风云变幻,多少儿女多少的离合悲欢,饥荒时代的渴盼,小康时代的安适,直至今天,我的家乡迈开了飞速发展的脚步,一年年,不,一天天变了模样,不变的,是麦浪起伏时对丰收的盼望,是家家户户飘散的白面香,是记忆里那一垛垛麦秸黄。

       风吹麦浪,愿我家乡,岁岁安康。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陆勇

审核:王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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